近年来,金老的武侠小说频繁被翻拍成影视剧。通过这点足可以看出大家对其的喜爱,其次从侧面来讲武侠文化确实影响了现在很多的人。它已不再是只是一种文学形式,更是一种新兴的文化。若要问武侠为何有如此大的吸引力,武侠迷们会告诉你,因为它的扣人心弦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,精彩激烈的打斗场面,还有它所塑造的人格形象——这就是“侠”。而在金老的武侠世界中“侠”更多的是人格的表现,他可以是放浪不羁令狐聪,也可以是溜须拍马的韦小宝。在我们领略了精彩的“侠文化”的同时又丰富了其人物的形象与人物的个性。但除此之外总的来说金老小说里的侠不外乎三种。儒侠,道侠与佛侠。
自古至今,儒家思想成为中国文化的支柱和核心,它的影响遍及文化领域和世道人心的方方面面,那么它对武侠小说的影响也就可想而知了。早期的武侠小说中的侠有着鲜明的儒家人格:一是有着强烈的积极的入世精神,关心现实世界;二是“以天下为已任”,三是“自我”的牺牲。
在金庸的《书剑恩仇录》《碧血剑》《射雕英雄传》几部小说的主人公身上,这种儒家之侠的形象发挥得淋漓尽致。陈家洛本是一个儒生,后来成为侠士,正是对国之家村的责任感及对前朝的忠诚使他成了侠士的领导人——反满抗清组织红花会的总舵主。然而他的“儒侠”风范最为突出的地方在于他的“牺牲一已之私,以成千秋大业”的思想。他牺牲了自己的爱情,将情人喀丝丽献给乾隆,却因此葬送了喀丝丽的生命,也并未达成他的目的。这是一个讽刺。这正是金庸的高明之处——它没有因为理想人格典范而无视、牺牲人物的现实个性。《碧血剑》的主人公袁承志被写成是明末抗清名将袁崇焕的儿子,因而他的抱复杀父之仇就同时具备了反明抗清、以天下为己任的功能。因为他的仇人正是明帝与清酋,他要“并诛明帝清酋,以洗千古奇冤”,也就是赐天下和平、为万民造福的大好事。但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是笔败作。他帮师兄师侄夺回闯王的军饷,化解焦公礼和闵子华的仇怨,发掘大批宝藏,护送宝藏途中与各路黑道枭雄、官军拼斗,组织义军,荣任北七省武林盟主。看似做了不少大事,但却没能很好地刻画出他的性格特征。他像是一个导游似的东奔西走,忙忙碌碌,却只是叙述情节。到最后,他也找不到真正的英雄用武之地,只得逃到海外去了。这样的结局不能不说是因他所受的儒家“仁,忍”思想及 “中庸”的处事态度的影响所造成的。
与袁承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《射雕英雄传》中的郭靖。他不仅是儒侠中的侠之大者。而且也是一切侠中的侠之大者。他在《射雕》及,《神雕侠侣》中矗立起真正的大侠形象,突出了他“知不可为而为之”的宝贵的儒家精神,以及“为国为民,侠之大者” 的崇高品格。有一例子:郭靖之女郭襄被金轮法王抓住绑在高柱上逼郭靖投降。郭靖答道:“鞑子若非惧我,何须跟我小女儿为难?鞑子既然惧我,郭靖有为之身,岂肯轻易就死?”又对郭襄说:“襄儿听着,你是大宋的好女儿,慷慨就义,不可害怕。爹娘今日救你不得,日后定杀了这万恶奸僧,为你报仇!”只直至《倚天屠龙记》中提到,郭靖夫妇终于死在襄阳围城之役,城破人死,他的高大光辉的儒侠形象才最终完成。
道家之侠与儒家之侠的区别是明显的,这正如道家与儒家的区别。道侠中最典型的例子便是《神雕侠侣》中杨过。一:儒侠重在“仁”,道侠重在“智”。通俗说法,儒侠是忠心仁厚的老好人,如郭靖的纯朴质直,厚道无伪;而道侠则是聪明人,如杨过的机智、聪敏。二:儒侠重在“社会本位”,道侠重在“自然本性”。这正体现在郭靖“守住襄阳,不惜一死,为国御悔,为民造福”的信念中,和杨过不拘于时的作风上。三:儒侠是积极的,入世的,道家相对消极,有出世倾向或不容于世。古有“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其身”的人生观。这种人生观可一分为二,“兼济天下”属儒家, “独善其身”则属道家。尽管郭靖生性愚鲁质拙,但他能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,将天下苍生,社稷安危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。反之,杨过有过人智慧,盖世神功,却无雄心壮志,只求与小龙女隐居古墓之中,他人生死、天下兴亡与之毫不相干。四:儒家之侠秉持“中庸”,性习“合群”,而道家之侠则更具鲜明个性,追求个性独立与人生自由。看郭靖威震江湖,万人敬仰,却谦虚礼让,深得人心,受人尊重。杨过则从不将世俗放在眼里。他认欧阳锋为父,反出师门,爱上师父小龙女,这等在郭靖等人的儒家正统观念简直是大逆不道之事,但在杨过的心目中却有自己的另一种价值观念。
总之,儒家重群体,重教化、重共性、重社会理性;道家重个人、重人性、重情感气质、重自然之风度。杨过用自己的一生证明了一个真理:像他这样的人也能成为一位真正的侠。——真诚、情爱、个性、自由、自主的人格与侠侣理想并不违背,虽与传统的儒学精神及伦理规范不尽相符,但正因如此,反倒有一种超常的人格风彩和魅力。从人文主义的观点看,杨过的经历、个性和人格,他的世界观、人生观比郭靖先进得多,也要可爱得多。他的人生观、世界观及其主体人格的形成,标志着“人”的真正的觉醒,他对真情与自由的执着向往,比起郭靖的儒家道学的迂腐,不但进步,也更可爱可敬。
佛家之侠的代表作《天龙八部》的书名就是取自佛经。这部小说的“有情皆葬,无人不冤”的人世生活的残酷图景,及其“破葬化痴,苦海慈航”的思想主题,无疑有着演绎佛学思想的明显痕迹。具体到小说中的三位主人公,就更容易理解了。段誉虽然是书生、王子,但也是一位熟读经书的佛教徒。大理国也是一个佛教昌盛之国。段誉在小说的一开头就从家中跑了出来,原因既不愿练武。大理段氏的一阳指武功在武林之中赫赫有名,居然有人不愿意学此武功,看起来简直叫人难以置信。而段誉之所以不愿意学武,则是由于他熟读佛经,不愿意学武伤人,违背佛慈悲心肠。这无疑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段誉的形象,也就此打下了坚实的基础。他不愿意做的事,谁也无法逼他去干。虚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佛教徒,他虽然违反了佛门规定,而被少林寺开除,但他的精神人格,却依然是佛家的。他是一位还了俗的僧人,一位不出家的出家人,这一点想来谁也不会怀疑的。乔峰与佛家也颇有渊源,他是少林寺玄慈大师等人送至少林寺外的农家乔三槐家收养,又由少林高手传授他少林武功。当然这些都还不能证明乔峰就是一位佛家之侠了。相反,小说中的乔峰因为身世之谜被揭开,而要寻找杀父仇人,造了不少的罪恶。他成了满怀仇恨、双手沾满血的“嗔者”,他与中原群雄对敌,尽管由于中原汉人的逼迫,不得已而为之,但这并不能开脱乔峰自己的罪责。他是一位具有英雄气概的侠士,却也沾满了无辜人的血。直至小说的最后,乔峰见到父亲出家,悟到自己的江湖人生的真象,再也不愿意制造杀孽,甚而为了阻止辽王耶律洪基兴兵侵宋,而最终献出了自己的生命,这才使他的形象升华为一种大慈大悲的境界。按照现代的解释,他成了一位“国际主义者”与“和平主义者”,而按照乔峰的真实的思想实质而言,则是一种本能的悲天悯人的心肠。这是一种佛家之侠的典型形象。
他们的人格,有着共同的基因,使三位个性不同、身份地位不同的主人公成为结义兄弟,生死之交。这一种共同的人格基因,正是一种佛家精神。这种佛家精神,是超儒家、道家之侠者的个性、身份及其价值观点之上的。它可以说是一种精神的核心或本源,使得这三位主人公殊途同归。